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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就这样徐徐来临,古猗园的莲花应该朵朵盛开了。那些洁白的、粉红的、含苞欲放的、热烈绽放的莲花,在月来满地水的夜晚,在风动一池碧的叶中,亭亭玉立,宛若仙子,和天上的星星对歌,和自己的倒影对话。
而我记忆深处对莲花的念想,是家乡岛口湖籽粒饱满的新鲜莲蓬。
少年的我,遇到夏日太阳,就变成非洲人,晒得黑乎乎的,而且特别容易饿。也许是白天长、夜晚短、能量消耗大的缘故。夏日中午,蝉声聒噪,辛苦操劳大半天的妈妈正在午睡甜梦中。我悄悄起床,轻手轻脚溜出家门,往岛口湖边走去。妈妈在湖边起早贪黑种植打理了一个菜园子。夏天的菜园,正黄瓜嫩、蓊菜青、菜瓜甜。我赤脚踩在温热的土沟里,一会儿数数瓜架上挂了多少根黄瓜,一会儿看长豆角叶片上蠕动的虫子。然后摘一根品相不错的黄瓜,也不洗,衣服上擦一擦,直接开吃。一边咬着黄瓜,一边绕着岛口湖转圈。
岛口湖约八百米长,三百米宽,三百多亩水面,形状像一只大大的鱼肚,是村里共有的水资源,湖里的莲藕没人管,自顾自疯长,到了夏天,接天荷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,风景非常美。湖水很深,据说湖中央有五六米深,一根竹竿探不到底。粉红的洁白的莲花,就从湖底淤泥里,一寸一寸挣扎出水面,一点一点露出尖尖角,一朵一朵盛放悠远清香。莲花凋谢后,长出嫩绿清甜的莲蓬。莲蓬在荷叶间探头探脑,高矮大小参差不齐,有的荷叶背后藏着好几只大脸莲蓬,有的荷叶间傲然挺立一只清清秀秀的莲蓬,仿佛在对我说:“过来摘,我的味道很不错!”
我扔掉黄瓜尾巴,跑回菜园,找到一根拇指粗细、两米长短的竹竿,又跑回湖边,左手环住杨树,右手拿着竹竿,对着莲蓬伸去。可惜莲蓬看着近在眼前,竹竿却总是够不到。十多次尝试,莲蓬没扑到一个,手臂倒是被开裂的树皮磨出好几道血丝。
满湖莲蓬摇头晃脑,诱惑无限,而我却无论如何也采不到。下水去采莲吧,我不会游泳,连最简单的狗刨式都不会,还怕那些牛腊哒(一种很大的蚂蝗)附到我腿上吸血。对着宝贝可望而不可得的心情,让我抓耳挠腮,内心不得安宁。
不死心,继续绕着湖边溜达转悠,希望能找到一只竹竿够得着的莲蓬,解解馋神相思之苦。不觉走到德叔家菜园,遇到德叔的小女儿妹几。德叔菜园边的杨树上系着一只鸭筏子,随波起伏。鸭筏子是放鸭专用小船,长三米五,宽一米五,深八十公分,堪称一叶扁舟。我看到小船,心中暗喜,两眼放光,积极撺掇妹几,一起划鸭筏子去湖心采莲蓬。妹几那时七岁,比我小五岁,个头矮小,胆细怕事。她看看莲蓬,又看看我,怯怯地说:“我爸爸午睡起来,要划鸭筏子去放鸭。他要是看不到鸭筏子,会打我的。”
我一个劲跟她保证:一定赶在他爸午睡起床前,把船划回来。还说,等会采到莲蓬,她多分五个,我少拿五个。妹几经不起我好说歹说,估计湖中甜嫩的莲蓬对她也是一种诱惑,于是两人一起登上船,解开绳子,向湖心划去。
顺风顺水,几分钟时间,我们就接触到渴望已久的青青莲蓬了!我和妹几兴奋不已,小黑脸被太阳晒得油光直冒。一个说,我找到一只特别大的莲蓬。一个说,船再往左边靠一点,我看到一只更大的莲蓬啦。我俩不停地采摘,犹如走进藏有宝藏的山洞的强盗,只顾着采撷,没意识到时间飞逝。有的莲蓬才长开眼,蓬面小小的,带着鹅黄色,那不是我们喜欢的。有的蓬面鼓起,籽实极多,有的蓬面平整,颗颗莲子有序排列,秀气可爱,我们一一摘入手中。我俩一直忙着找大莲蓬,根本来不及尝一小颗。
当船上堆放着约摸三十几只莲蓬时,突然,岸边传来一声霹雳炸雷:“哪个把我的鸭筏子划走了?哪个把我的鸭筏子划走了?”
妹几吓得小手一颤,刚采的莲蓬掉进湖里。她大声应道:“爸,是我和鸿姐姐划走的,我在这里。”又转头眼泪汪汪对我说:“鸿姐姐,我爸来了,肯定会打我的,快点划回去。”
我也急了,对她说:“我跟你爸讲,船是我要划来的,让你爸不要打你,只打我好了。”
我俩赶紧拨开荷叶,往岸边划。来的时候,光想着采大莲蓬,不觉误入藕花深处。越是心急回岸,那些荷叶越是对着干,总挡住划回去的路。德叔在岸边跳脚,大吼大叫,成了咆哮帝。我和妹几在湖中央划过来掉过去,不停地原地转圈。德叔越骂得厉害,那只鸭筏子越是不听使唤。妹几嘤嘤哭泣,我急得满头大汗。鸭筏子兜兜转转,最后总算靠近湖边的浅水滩。
德叔急不可耐,霎时跳下浅水滩,冲向鸭筏子,一把薅住船边,青筋暴起,眼球突出,怒发冲冠,厉声问:“是谁做主划走船?”
我老老实实回答:“是我。你要打就打我,不要打妹几。”
德叔盯住我,恨不得用眼神杀了这主谋偷船的捣蛋鬼。他不顾我们还在船上,使劲左右晃动船,我和妹几吓得连声尖叫,扑通扑通,纷纷落入湖水。德叔并不来拉我们一把,将船中的莲蓬一一捡起,用力扔向湖心,嘴里吼着:“让你们去采莲子,让你们去采莲子……我的鸭子要是弄丢一只,会找你们算账……”
幸亏掉在浅水滩上,我慌乱中灌了几口湖水,咳嗽连声,步履艰难挪到岸边,爬上岸。德叔把所有莲蓬扔向湖心,一只不剩,划着鸭筏子扬长而去。妹几虽然也爬上了岸,但都浑身湿透了,连声咳嗽,哭哭啼啼回家找妈妈。看着刚采的几十个大莲蓬随风飘向湖中央,而我们连一小颗莲子都没有尝到,心里的懊悔和害怕无限大。
自此,再也不敢去岛口湖采莲子,也不敢去找妹几玩了。后来听妈妈说,那个夏天,岛口湖的落水鬼太寂寞,拉了好几个采莲蓬的小朋友到湖底作伴。
后来读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,对莲的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这句话,有了独特深刻的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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